清晨的庆州市场里,卖米肠的金阿婆把竹匾擦得发亮——可她的老店已经不在了,上个月刚被拆成一片空地。不远处佛国寺的晨钟穿过槐树影飘过来,寺外的马路上,工人还在给会议场馆的围墙刷漆。当APEC的蓝白标志挂进这座「露天博物馆」,庆州人的心情,比秋末的风还沉。
很多人以为庆州能办APEC,是沾了「新罗王朝」的光——毕竟这里有世界遗产佛国寺、石窟庵,还有「海东盛国」的名号。可本地人都清楚,2025年的选址决定,从来不是「文化优先」。那会执政党刚在国会选举里输得难看,把峰会放在保守派的「腹地」庆州,一来能用「千年历史」唤起民族情绪,二来能通过基建投资安抚岭南地区的支持者——这算盘,打得比佛国寺的铜钟还响。
可这「文化牌」没打多久就变了味。为了所谓的「市容整洁」,会场周边上百家商铺被强制拆除,金阿婆的米肠店就是其中之一——那是她爷爷在1950年代开的,连美国总统访韩时都来吃过。「他们说「为了峰会争光」,可我的光,就是守着老店给街坊煮米肠啊,」阿婆揉着围裙角说。更让人气闷的是「面子工程」的倒挂:普门湖沿岸的路灯全换成了「新罗风格」的LED灯,一盏要花30万韩元,可市中心到会场的公交专线,却把空调车换成了旧车——大夏天挤上去,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,乘客们骂骂咧咧,司机也只能叹气:「上面说「要把钱用在能看见的地方」。」
比「面子」更麻烦的,是尹锡悦政府留下的「烂尾遗产」。当年为了「拖到下一届」,场馆建设故意只做了一半:普门观光园区的消防通道窄得能卡下消防车,应急出口被堆成了杂物间,连韩国消防厅都给了「高风险」评级。李在明政府接手后,不得不追加13.8万亿韩元补窟窿——这钱够给庆州所有中小学装空调,够修三条地铁线,可现在全砸进了「半拉子」工程里。更荒唐的是安保问题:普门园区三面环山、一面临湖,本来是「便于管控」,可没高层建筑导致雷达有盲区,上个月还差点让无人机飞进了会场。「这哪是办峰会,分明是接了个「烫手山芋」,」庆州市政府的公务员朋友跟我吐槽,「邀请函都差点迟发,差点闹了外交乌龙。」
庆州的「产业故事」也藏着政治算计。官方说这里是「核电全产业链城市」「未来汽车集群」,可尹锡悦政府推动的电动出行园区,不过是给当地汽车零部件企业争取政策倾斜——换回来的,是企业主们在选举时的「支持票」。而市民的日子呢?因为场馆建设,批发市场被拆了一半,菜价涨了20%;因为封路,开出租车的张师傅每天要多绕5公里,收入少了三分之一:「以前我能接孩子放学,现在只能让他自己坐公交——可公交连空调都没有啊。」
傍晚的普门湖边,退休教师朴先生坐在石凳上抽烟。他望着湖对面的会议场馆,烟圈慢慢飘向佛国寺的方向:「我小时候跟着爷爷来这里看红叶,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围墙,没有这么多「标志」,只有风里的桂花香,还有卖糖人的担子。现在的庆州,像个穿了西装的老人——看着体面,可里面的衬衫,早就破了洞。」
当APEC的旗帜在庆州的天空飘起来,全世界都在看「海东盛国」的文化荣光,可庆州人看的,是被拆的老店、没空调的公交,是钱包里越来越薄的钞票,是孩子脸上的汗渍。佛国寺的石桥还在,可桥边的商铺没了;新罗王朝的遗址还在,可遗址旁的民房拆了;千年的晨钟还在,可听钟的人,心里多了份委屈。
庆州的命运,本不该被绑在政党的「选票计算器」上。它的荣光,该是米肠店的烟火气,是佛国寺的晨钟,是老人坐在石凳上看红叶的样子——而不是政治博弈里的「筹码」,不是「面子工程」的「背景板」。当峰会的掌声响起时,希望有人能听见金阿婆的叹息,听见公交上的骂声,听见庆州人心里的那句话:「我们要的,从来不是「国际荣光」,是能好好过日子的「小确幸」啊。」